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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2日,德国歌德学院赠送上海戏剧学院布莱希特雕像揭幕仪式在上戏图书馆前草坪隆重举行。歌德学院秘书长科诺普·汉斯博士,雕塑家费里茨·克雷默先生(Fritz Cremer)的女儿特莱纳·克雷默女士,上海友协常务副会长汪小澍,静安区区委常委、宣传部部长杭春芳,德国驻上海领事馆领事石思平出席了开幕。
去年访问德国,获得成果丰硕,其中最直接的有两项:一个是引发了作品创作——情景展览剧《岁月1978》;一个是落实了德国戏剧家雕像捐赠——歌德学院捐赠上戏布莱希特铜像。当时原本计划引进歌德雕像,汉斯先生说,虽然是歌德学院捐赠,但从戏剧艺术领域的影响来说,布莱希特是更加适合的选择,于是决定了此项计划,并通过官方外交渠道由德国驻上海领事馆文化处落实。经过周折,这个计划如约实现,上戏与歌德学院的合作也就此拉开新的一幕,双方商议了今后在德国戏剧、中国戏曲、当代舞蹈、新媒体艺术等方面的交流合作计划。
仪式简短而隆重,我和汉斯先生分别代表上海戏剧学院和歌德学院签署了捐赠协议。楼书记向汉斯先生和克雷默女士授予了捐赠和收藏证书。
仪式后,大家在雕像前留影。特莱纳·克雷默女士深情地揽住铜像,将头靠在铜像额头。一个女儿对父亲深深怀念的神情令人难忘。
雕塑家费里茨·克雷默于1993年辞世。特莱纳·克雷默女士在仪式上讲述了他父亲和布莱希特的一段重要的往事。在布莱希特流亡美国多年后决定是否回德国时曾征求雕塑家的意见。作为老朋友,雕塑家劝他还是回到德国。这件事在布莱希特的美学著作《戏剧小工具篇》序言中也有记述,后来的一切证明这是个正确的决定。这是布莱希特的艺术事业的转折点。布莱希特于1956年逝世,次年,费里茨·克雷默创作了这个雕像,安放在布莱希特剧院门前。
听了这个故事再看雕像,就似乎感受到了这是非常懂得布莱希特的人才能传达出的精神特质。
二
上海戏剧学院对于布莱希特可以说是耳熟能详。数十年来,其戏剧理论和作品一直是必有的教学内容。
布莱希特热爱中国文化,对老子、墨子和孔子等中国古代哲学思想深为推崇。他把对中国的热爱融入到作品里。《四川好人》是其代表作之一(虽然并非四川故事)。《高加索灰阑》改编于元杂剧关于包公断案的故事,但升华了主题,真爱高于血缘关系。他对中国革命十分向往和关注,“身穿中山装、口叼雪茄,是布莱希特在东柏林时期的著名形象”。
布莱希特对今天的戏剧艺术和戏剧教育影响深远,其突出的贡献在于其创立了独特的戏剧理论和体系。这一体系的建立使他成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戏剧家之一。
“本世纪以来,有三个大体上倾向于现实主义的戏剧艺术家团体获得了世界性的声誉,它们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领导的莫斯科艺术剧院、布莱希特领导的柏林剧团和以梅兰芳为代表的中国京剧艺术家群。它们的艺术自成体格、各呈风姿、相映成辉,它们所体现的戏剧观是迄至本世纪前期和中期人类对戏剧的认识的一个历史性归结。”
布莱希特在莫斯科见到梅兰芳在宴会上的即兴表演,一下子被中国京剧所折服,认为在中国戏曲表演艺术中证明了他的非“戏剧性”的叙事体戏剧、“间离效果”等戏剧理论。
布莱希特的戏剧理论对中国影响深远。黄佐临先生在1962年发表了《关于戏剧观》,提出了“三大戏剧体系”学说,但限于当是的政治环境没有引起广泛的反响。到了八十年代初期,随着文革后的思想解放运动,上海戏剧学院的专家再次提出了“戏剧观”问题,并引发了全国性大讨论,并由此带动了中国新时期戏剧十年的繁荣,上戏学报《戏剧艺术》杂志也从此成为著名的戏剧专业核心期刊。
布莱希特强调戏剧的社会作用,提倡“教育剧”。他在《戏剧小工具篇》、《戏剧辩证法》等著作中,提倡戏剧的教育作用,把艺术视为宣传和鼓动大众的媒介,提出“叙述体戏剧”或称“史诗戏剧”理论,并进行戏剧创作实践。强调戏剧的理性因素,提出打破舞台“生活幻觉”的陌生化效果,使观众不被戏剧情感所惑而保持理智,意识到自己是在看戏,对戏剧现实保持思考和判断。
他为工人街头演出写作教育剧,宣传社会主义思想,参加工人运动,研究科学社会主义。1928 年发表了《三分钱歌剧》, 1932 年改编演出高尔基的《母亲》。1933 年希特勒上台后,布莱希特携妻子逃出柏林开始流亡生涯。流亡期间相继发表《第三帝国的恐怖和灾难》、《勇敢妈妈和她的孩子们》、《伽利略》、《四川好人》、《高加索灰阑记》。1949 年重返德国,与妻子、著名演员海伦娜·瓦伊格尔共同建立柏林剧团。1956 年,布莱希特病逝于东柏林。
他本质上是一个艺术家,虽然以戏剧艺术为工具宣传他的政治信仰,但他的作品的实际效果却并不象他的理论所强调的那样不使人感动,并非就是空洞呆板的说教,他的戏剧寓意深刻,精彩生动,充满鲜明艺术个性。对于今天来说,当时特定的政治环境背景早已消失,但他留下的戏剧思想和戏剧方法使他当之无愧地享有二十世纪现代戏剧大师地位。
三
从年代来说,布莱希特已经是100年前诞生的人物,按说已经可以归于“传统”艺术一类了。但他对于我们似乎依然 “新颖”。尽管许多具体的结论已经“过时”,但其思想依然灿烂和鲜活。
这就引发了我们对于“传统”概念的思考了。曾几何时,“传统”一词已经是“保守”的同意语。这是否是一个误读呢?我们自己的保守成为了传统导致的误读。
余秋雨在《创造的世纪》一文中写道:
“我考察人类的文明那么久有很多感慨的话,其中一点就是我觉得我们已经把创造精神丢掉了好几百年,而这种丢失却成了传统。什么是传统?美国学者认为,延续三代以上具有价值评判的东西叫传统。按照这种说法,我们已经经历了很多不创造的世纪。
不创造的传统,向后看的传统,强悍地决定了我们一代又一代人的命运。偶有创新,也只是夹缝中的创新,小打小闹的创新。在整体思维秩序上还处于严重的保守状态,至今没有完全破除”。
传统与创新是不是必然的对立概念呢?
还是以布莱希特所在的德国为例, “西门子”、“磁悬浮”、“包豪斯”等等来自德国的改变世界的发明为我们所熟知。根据德国经济研究所发布的《创新指标2006》,德国创新能力仍保持在世界前列,排名第七。
而德国人对传统的重视又令我们所吃惊。龙应台曾经在德国生活多年,她在《诗人刚走,马上回来》中的描写似乎可以说明什么:
“我生活在一个传统无所不在的国家。在这里,两百年前的人栩栩如生,好像只是出门到巷口买个报纸,马上回来;他桌上的茶还热着呢。
1997年,德国人用一整年的时间在纪念诗人200岁的冥诞:海涅朗诵节、海涅学术研讨会、海涅音乐会。……
1997年,无处不是舒伯特的消息……
1998年,郁金香才刚从苏醒的土里钻出,空气里已经到处响着布莱希特的名字:今年是这位剧作家100岁的冥诞。……
1999年,……这年是歌德250岁冥诞。法兰克福,歌德的出生地,将是张灯结彩的大舞台。
让我想想,和歌德同时代的中国文学家有哪些?……他们的冥诞有谁记得有谁庆祝呢?难道他们不是到巷口去买报纸,茶还热着?
我承认我嫉妒,而且有点儿莫名的辛酸。”
我们需要思考,什么是我们的优良传统。
布莱希特的理论和实践都充满创新精神,却从未标榜这是创新。其实答案很简单,他的艺术创新是自然的行为结果。创新是基于客观规律自然的演进,而非来自主观的标新立异,为了显示创新而创新。
今天,对艺术创新的呼唤不绝于耳,但是,创新的根本动力来源则是更需深究的问题。必须面对社会生活本身,面对艺术家内在需求的本身。比外在显示性的动机更重要,真实,是更加可贵的品质。
生活本身是不可重复的,创新是社会生活演进自然过程的痕迹。
去年访问柏林自由大学戏剧研究所,戏剧理论家费希特教授的话给我印象很深:“德国最大的特点就是——真实。”(上海戏剧学院主持工作副院长、教授)